岑練英
前言
二零一三年五月六日
「一個大好的民主國家,一個本來愛好和平的民族,可能從此走上好戰之路,對戰爭的態度變得越來越輕率。這樣,出於好利之心,出於永久稱霸之欲,加上不需犧牲本國人民生命,便戰無不勝的輝煌戰績,怎樣能令一個只有二百餘年歷史,帶有濃厚暴發戶傾向的國度知所饜足?科學家今後的努力,能否造福世界?能否有益於人群?實在令人擔憂!」
這番說話是本文其中一段,但這是寫于十四年前五月二十二日的。可見「明是非、別善惡、識時務、通古今。」是中國人從歷史訓練中所得的能知過去未來的大智慧,此說實非虛言。
美國這個曾經受盡世人讚美的國家,近二十年來,科學與民主的發展正日漸走入歧途。在推展過程中,不斷製造出在和平安逸時代所不應有的悲劇。其誤己誤人事例,彰彰在目。美國史學界若不能回過頭來,以虛心的態度,領悟一下中國數千年來 「以史為鑑」精神在尋求和平生活上的妙用,誠恐終有一天,他們會在迷信立國後二百年來長期的成功經驗之陶醉中,領略到悔之已晚的苦澀。
質變中的民主與科學
一九九九年五月二十二日 原載於信報
在世界近代史上,民主和科學立下了不少功勳,給人類帶來豐盛的物質和精神文明。直至今天,受盡世人歌頌。普天之下,包括昔日以反資本主義為己任的共產國家,都覺悟要國家富強,人民生活富足,捨此二途,實無其他捷徑可行。共產黨人儘管對民主制度依舊未能全面開放,但欲拒還迎之中,也不能不朝著此大方向進發。
民主和科學雖然在人類追求美好生活的過程中不可或缺,但人們所應注意者,是宇宙的時空會使任何事物發生變化。歷史告訴我們,無論民主或科學,今日之氣質較之昔日它在人類發展史上起步時之精神面貌,已大大不同。
當民主誕生之初,抱持著反專制、反極權、反暴政,以至反一切非正義之統治。十八世紀之美國獨立革命和法國大革命讓民主發放出史無前例的光輝。十九世紀至二十世紀之初,在民主精神之鼓舞下,不少被壓迫、被欺凌的弱小民族,通過民族自決取得了獨立自主的人性尊嚴。百多年來的光榮表現,世人讚頌不已,民主的光芒照亮了整個地球。
打著民主旗號羊蒙虎皮
很不幸,當民主的魅力深深地吸引著世人時,它那高貴的本質開始變化了。美國挾第二次世界大戰迫使日本人提早投降的原子彈餘威,成為自由世界的領袖,也成為民主的守護神。由五十年代開始,美國經常打著民主的旗號到處煽動不一定有民族問題的國家實行民族自決。有時甚至通過外交官的部署和中央情報局的介入,將一個「不聽話」的友好之國的領袖,實行以流血手段將之搞垮。
更不幸的是,九十年代的今天,這個擁有多個第一 – 經濟第一、科技第一、軍事第一、國際地位第一 – 的大國,在世人傾慕、萬國讚美的掌聲中,變得越來越趾高氣揚,目空一切。昔日的美國總統當他們要干預世界事務時,總還以正義之旗為號召。但今日的克林頓,大聲疾呼,屢屢強調者,無非是「利益」二字,一切為了美國和美國人民的利益。
我們所見的科索沃問題,起因固然由於米洛塞維奇令人髮指的民族迫害罪行。但一個本屬南斯拉夫內政、解決之道又非挑動國際戰爭不可的問題,以美國為首的北約盟軍,竟出動第二次世界大戰所未曾有的海空規模,大舉轟炸南斯拉夫各邦,禍及無辜百姓,殃及呼籲和平的中國使館。冒天下之大不韙,絕不能言之成理的野蠻行為,一向以維護民主,倡導人道主義的美英大國,竟幹出這種欺世之事。他日,當我們看到西方的軍事力量成功插足巴爾幹半島時,將恍然大悟,民主和人道的美名,原來已被野心的偽善者所利用作為行惡的面具。無怪二百年前為法國人民爭民主爭自由而殉難的羅蘭夫人有「自由呀自由,幾許罪惡假汝之名行之」的慨歎!
科學呢?也不是從前那麼可愛了。五十年代之後,它雖然為人類提供了很多很多物質享受,但也侵佔了人們愈來愈多的精神生活空間。更不幸的是,昔日的科學各方面的領域都朝著一個方向 – 為人類謀福祉的目標進軍。而今日的科學卻偏重於軍事科技的發展。北約空軍頻頻出動,大舉轟炸南斯拉夫時,己方竟可無人命的傷亡。這種出入敵境,視敵人如無物的超級優勢,會令先進軍事科技的擁有者養成何種心態?當我們冷靜地想想時,會覺得萬分可怕!
一個大好的民主國家,一個本來愛好和平的民族,可能從此走上好戰之路,對戰爭的態度變得越來越輕率。這樣,出於好利之心,出於永久稱霸之欲,加上不需犧牲本國人民生命,便戰無不勝的輝煌戰績,怎樣能令一個只有二百餘年歷史,帶有濃厚暴發戶傾向的國度知所饜足?科學家今後的努力,能否造福世界?能否有益於人群?實在令人擔憂!
科學朝向歧途一日千里
從眼前的種種事實看,科學進步,雖然一日千里,但卻未能解決年年為患的自然災害。即連預測地震,尋找龍捲風的成因也無能為力。疾病方面,不但面對世紀絕症 – 愛滋病束手無策。連本屬輕微疾病的傷風感冒,竟也弄到超級細菌愈來愈多,愈來愈惡毒。不幸感染,隨時可以致命。
另一方面,我們卻看到軍事科技日新月異。不少獨裁者和野心家經常利用這些先進武器隨意殺人和到處製造難民。而手無寸鐵的人民,絕對不能如昔日陳勝、吳廣集合數百戍徒,便可揭竿而起,以血肉之軀去對抗強權,推翻暴政。即使舉國上下,一旦面臨暴虐,亦只得任人魚肉、任人荼毒。不禁問一句:「科學啊科學!你的良知去了那裏?」
苦思焦慮,始終找不到令人心安的答案,猛然想起東、西兩位哲人 – 梁啟超與羅素。他們不約而同有共同的憂慮。他們擔心人類大力發展科學,總有一天,科學會反過來噬咬人類。羅素曾經說過:「人類向科學進軍,彷如向魔鬼學習魔術。最後魔術是學到了,但卻做了魔鬼門徒!」
假如我們還不從迷信中醒覺,還不認清過猶不及和矯枉過正的道理,總有一天,民主和科學都會變成魔鬼!